作者：謝必安

　　武漢疫情爆發(fā)，牽動著全國人民的心，有一大部分愛國人士都為國家貢獻了自己的一份力量，其中包括很多明星。

　　無論多少，不論先后，明星捐款體現他們的擔當，更是一份愛心，還有利于號召更多人捐款支援武漢，這種行為都值得尊重和點贊！

　　而其中，香港老戲骨羅蘭，捐款100萬，讓人感慨也讓人疑惑。

　　感慨的是，100萬！真的不少！

　　在日前曝光出來可見的明星捐款金額中，高過100萬的，雖然不在少數，但都是我們常常見到的大明星、大導演。           

　　

　　疑惑是——羅蘭是誰？

　　別著急，香港鬼片想必大家都看過吧？

　　比如：

　　《七月十四不見不散》；

　　《七月十三之龍婆》；

　　《正月十五之一生一世》；

　　里面演“龍婆”那位演員就是羅蘭。

　　還想不起來么？

　　那看看這幾張照片：

                   

　　想起來了么？

　　沒錯，這位就是我們今天要說的主角——羅蘭。

　　     

　　

　　很多人知道羅蘭是“鬼婆”，這沒有錯。

　　但習慣了叫她作“鬼婆”的觀眾們，可能不知道，“鬼婆”年輕的時候究竟有多美。

　　             

　　年輕時候的羅蘭，是一個“女子組合”的成員，這個組合名叫“民國十大美女”。

　　和她一同入選的，還有影星胡蝶和周璇。

　　             

　　不止美，她還很性感。

　　當年在《七擒七縱七色狼》中的表演，堪稱驚艷。

　　但在上世紀50年代的香港，演戲是個不太上道的事情。

　　那會兒香港人有句話說：

　　“成人不成戲，成戲不成人?！?

　　在老輩人的觀念里，好吃懶做，游手好閑的人才去做戲。

　　 

　　羅蘭出生于1934年，她的母親是印尼華僑，父親則是一個酒店用品的供應商。

　　小時候，父親給香港四大酒店提供日用品，羅蘭家境殷實，是真正的大小姐。

　　按照那時的家境，羅蘭開的是頂配的人生模式。

　　只可惜，一個不速之客的到來，使羅蘭一家的富足生活戛然而止。

　　這個“客”，就是——日本。

　　1941年12月8日，日本入侵香港；

　　12月25日，香港淪陷。

　　             

　　之后，香港進入了歷史上最黑暗的3年零八個月。

　　混亂、饑餓、人吃人，匯聚成一代人的陰霾。

　　香港淪陷后，羅蘭的父親一下就沒有了生活來源。

　　港內糧食匱乏，物價飛漲。

　　羅蘭家境很快就從“頂配”，墜到了“窮人版”。

　　這讓羅爸爸倍受打擊，加之羅父一直都有吸食鴉片煙的習慣。香港淪陷后，沒有鴉片抽了，只好戒煙。

　　但戒煙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。剛戒完鴉片不久，羅爸爸就出現腹瀉，身體每況愈下。

　　那段時間，羅蘭記得母親每天都拿自己的金首飾去換錢給父親抓藥。

　　       

　　只可惜，縱使如此，父親還是走了，年僅38歲。

　　一年之后，羅蘭的外婆也隨之離世。

　　在黑暗的日子里，羅蘭一下子失去了兩個至親。

　　而時局，依舊令人發(fā)顫。

　　那時，香港到處都有餓死的人。

　　每天羅蘭都能看到一輛四四方方的木頭車駛行于大街小巷，車上下來的人把地上的尸體全部搬走，再粗糙地處理掉。

　　有一次，羅蘭的母親半夜聽到有人小聲地喊“救命”。

　　第二天，發(fā)現她們家附近一間屋子里死了個人，大腿上的肉全都被割掉了。

　　魯迅筆下人吃人的舊時代，曾經真真切切地在香港的土地上上演。

　　 

　　港人吃完了糧食，就吃木薯粉。

　　后來很多人染上了疾病。

　　有一段時間，羅蘭看到有個掉了一半頭發(fā)的女人總在她家門口徘徊。

　　有一天，羅蘭發(fā)現她死在了自己家門口。

　　她登時嚇到躲進了家里的桌子底下。

　　不僅有“饑餓”這個如影隨形的惡魔，日本鬼子們還喜歡找“花姑娘”。每次他們都把漂亮的女人帶走，那些女人受盡折磨，有的屈辱而死，有的被凌辱到不成人形。

　　有一次，鬼子來找“花姑娘”的時候，搜查到羅蘭家附近，霎時，女人們誠惶誠恐，紛紛把煤渣往自己臉上涂抹。

　　羅媽媽擔心羅蘭害怕，倒了杯水拿給羅蘭喝。結果羅蘭發(fā)現，媽媽緊張到手抖，竟然把開水往她鼻子里倒。

　　

　　羅蘭的童年就是被裝在這樣一個動蕩的年代里。

　　曾經有街坊勸羅蘭的母親，說現在世道艱難，女兒帶在身邊多苦，不如賣了她，給她（女兒）一條生路，也給自己一條生路。

　　這種提議被羅蘭的媽媽一口回絕。

　　“我不賣，要死，兩個人攬著一起死！”

　　母親說什么也不肯放棄羅蘭。

　　多年后，母親早已故去。

　　羅蘭回憶起母親的話，依舊動容，感慨母愛的偉大。沒有母親的堅持，羅蘭可能早已被時代碾壓成了塵埃。

　　

　　時間撥動到1950年。

　　那一年羅蘭16歲。

　　50年代，香港電影已見崛起之勢。

　　有一次，羅蘭和朋友去片場參觀，劇組負責人一眼就相中了羅蘭。

　　原因是兩根充滿青春氣息的烏黑麻花辮。

　　       

　　那人想讓羅蘭來參演。

　　羅蘭聽完后直拒絕，她擔心自己沒能演好。

　　但那人跟她說，不要緊，她演的不是主角而是丫鬟。

　　丫鬟不需要臺詞，只需要回答一個“哦”字。

　　就是這種：

　　老爺：“把小姐叫出來！”

　　丫鬟：“哦！”

　　不需要什么技術含量。

　　羅蘭那天還真的上了。

　　出色完成任務，結束后拿到勞務費——10塊錢。

　　羅蘭高興壞了，從此幾乎天天往劇組跑。

　　勞務費也水漲船高——

　　20—40—50—60。

　　自此小羅蘭幾乎成了支撐家里收入的頂梁柱。

　　母親知道后，一開始非常生氣，把羅蘭訓了一頓。

　　“做什么事情不好跑去做戲！”

　　有一天經紀人要拉羅蘭去拍戲，媽媽死活不同意她出門。后來，經紀人幾乎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哀求。她才姑且答應。

　　但她要求跟著女兒一起到劇組。

　　她要看著寶貝女兒，不允許她出事情，受傷害。

　　后來羅蘭拍戲受了什么委屈，都不忘記把眼淚擦干再回家，因為不想讓媽媽知道。

　　

　　倏忽，10年光陰一晃而過。

　　1960年，羅蘭被香港嶺光制片公司老板黃卓漢看中并收入旗下。

　　黃卓漢給了羅蘭一份合同，同時給了她“羅蘭”的藝名。

　　在此之前，羅蘭的名字叫“盧燕英”。

　　黃卓漢覺得那不像影星的名字。

　　他回想起20世紀初的時候，香港有個實力派影星就叫“羅蘭”，那人演技精湛有一定的名氣，后來移民美國。

　　于是他讓盧燕英重啟這位老影星的名諱，聽起來悅耳，也蹭一波熱度。

　　于是，燕子飛走蘭花開。

　　從此江湖沒有了龍?zhí)住氨R燕英”，熒幕上多了個綠葉羅蘭。

　　彼時嶺光公司的當家花旦名叫丁瑩。

　　     

　　羅蘭經常跟她在電影中合作，丁瑩演女主，羅蘭就是那個尖酸刻薄的反派女二。

　　當時還是童星的徐小明（香港導演）常演丁瑩的兒子。

　　時不時在戲里就要吃上羅蘭幾巴掌。后來羅蘭笑稱自己打徐小明“打到他長大”。

　　之后，羅蘭開始涉足鬼片。

　　《怪談》、《陰陽路》系列、《僵尸》、《家宅兇靈》……

　　在羅蘭參演的電影里，鬼片比例極高。

　　她扮演的龍婆一角，讓人過目難忘。

　　在《七月十三之龍婆》里，有這么一個鏡頭：

　　改邪歸正的龍婆，在昏暗的燭光下，轉過頭來。

　　緩緩露出詭異僵硬的笑臉……

　　     

　　梁宏達曾在《老梁故事匯》里形容他當時看到這個鏡頭后的感受——

　　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一樣。

　　       

　　這種極致的恐懼感，是羅蘭的別樣魅力。

　　后來龍婆成不少人兒時的夢魘。

　　這根深蒂固的童年陰影，跟羅蘭精湛的演技密不可分。

　　但更體現羅蘭演技的還不是龍婆，而是另一個角色，金庸先生筆下《神雕俠侶》里的裘千尺。

　　這個病態(tài)、可憐的女人，幾乎被羅蘭給演活了。

　　       

　　當時羅蘭拿到劇本的時候非常興奮，她喜歡這個角色。

　　為了扮演好她，羅蘭不斷地揣摩裘千尺“凄厲的笑”。

　　她說“凄”是凄怨，“厲”是像厲鬼一樣。

　　最后真給她琢磨出來了道道。

　　同時為了學會裘千尺的獨門絕技“棗核釘”，羅蘭真的在家里練習起吐棗核。

　　后來裘千尺成了羅蘭知名度最高的角色，這次得知羅蘭捐100萬，有網友直呼：“裘千尺長命百歲?！?

　　       

　　演完之后又被母親罵。

　　媽媽說：“TVB是沒人了么？這么丑這么難看的角色你都演？”

　　媽媽不想自己的女兒在熒幕上很丑。

　　2000年，66歲的羅蘭更是憑借在《爆裂刑警》中患有老年癡呆的“四婆”一角，打敗梁詠琪、張柏芝等后起之秀，斬獲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女主角，成為最年長的金像影后。

　　用配角的戲份，拿了主角的獎項，足見其實力。

　　可羅蘭拿獎之后，卻說很“遺憾”。

　　遺憾的是，母親沒能看到她成為影后。

　　媽媽在1994年，離開了這個世界。

　　     

　　媽媽離開后，羅蘭總是會在獨自從教堂回家的路上想起她。

　　家里掛著母親的照片，羅蘭每天早晚都會對著它祈禱。

　　她經常叫母親的名字，出個門，也要儀式感十足地說“媽，我出門了?！?

　　她說對于她而言，這輩子只有媽媽。

　　在羅媽媽的墓碑上，赫然寫著五個字——

　　“我永遠愛你?！?

　　

　　2005年，70歲的羅蘭與TVB不再續(xù)約。

　　1971年踏入無線大門，勤勤懇懇34年。

　　無線高層樂易玲親自致送刻有“敬業(yè)不懈”四字的金牌送給羅蘭。

　　作為演員的羅蘭，無疑是成功的，敬業(yè)的，受人尊敬的。

　　如今已經86歲的羅蘭仍然未婚。

　　原因她自己說：

　　“大醋味（愛吃醋）、又執(zhí)著，發(fā)得幾次脾氣他就拜拜了，有時候是我自己跟他說拜拜，所以現在都沒有（另一半）。”

　　不過她早就坦然接納了單身的事實，甚至非常享受這種狀態(tài)：

　　“無牽無掛、自由自在，想去哪就去哪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，有什么不好呢?”

　　而離開了舞臺，羅蘭一直是個熱心公益的人。

　　2018年10月，嶺南大學給羅蘭頒發(fā)榮譽學位。

　　頒獎詞有一句講的就是羅蘭“經常支持慈善活動及做義工?！?

　　       

　　很多人見她捐出100萬，以為羅蘭積蓄頗豐，其實完全不是這樣。

　　常年作為TVB的御用配角，羅蘭的薪資一向都不高，加上不善于投資，2008年金融風暴羅蘭還虧了不少錢。

　　平時她也是省吃儉用，出門經常都是坐地鐵。

　　       

　　所以，疫情嚴重，她愿意出手百萬，不是因為“有錢”，而是因為“有心”。

　　這更令人尊敬。

　　對于錢，羅蘭說：

　　“夠用就行啦，壞了個電視我都還是買得起的，組隊去旅行也OK。”

　　而如今的羅蘭一點都不服老，她依舊四處奔走，拍戲，上節(jié)目，樂此不疲。

　　甚至還曾在萬圣節(jié)派對上玩cosplay。

　　       

　　玩心不減當年。

　　她說：

　　“但得夕陽無限好，何須惆悵近黃昏”。

　　對于羅蘭來說，老去？不存在的。

　　何須惆悵近黃昏？她才86歲。

　　可以說，人這一輩子，演好角色不容易，做個好人更難。

　　但是這兩個，羅蘭都做到了。

　　作者簡介：謝必安，偶爾讀書寫字，經常喝酒吃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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